鄧海燕
童年時,我和母親一同去鎮上賣白菜。賣完后,母親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幣,盤算著要換些日用品。這時,我偶爾回頭,看到百貨商店的櫥窗里,擺著一個洋娃娃:波濤般的長發,會眨動的大眼睛。我的眼睛直盯著它,腳步半點兒也不想移開。
“請問,這個娃娃多少錢?”母親跑去問。 “6塊?!薄疤F了,一擔大白菜,也才賣了7塊錢。”我不說話,緊跟在母親死后,淚水情不自禁地滾滾而下??粗伊鳒I不止的姿態,母親似乎下了決然,拉起我直奔百貨商店,買回了那個娃娃。記憶里,這是生平第一次,母親輸給了我。
22歲那年,我喜愛上一個男孩。母親說,丫頭,你們不合適。那時的我,哪里聽得進去,一次次沖著母親咆哮:“我的事,不必你管?!焙軐掖危赣H深夜坐在客廳里,在漆黑中小聲啜泣。終究,母親沒能拗得過我,只能含淚容許。
總算如愿以償,我和那人在一同,卻沒有得到神往中的美好。歸來時,一顆心,傷痕累累。這一次博弈,母親又一次輸給了我。而我,卻輸掉了自己的芳華。
30歲,我仍然孤苦伶仃,曲折多地,又回到故土作業。母親說,家里寬闊,你回來住吧。彼時,我多想撲到母親的懷里,痛痛快快哭一場。但是,現在這杯苦酒,是我自以為是的結局,有必要單獨吞咽。所以我說,仍是租房吧,更便利些。
租的房子小而寒酸,我怕母親看了會悲傷,所以“要挾”她說,不許到我租的房子里來。不然,我會搬到更遠的當地……所以,母親每次給我送東西,總是等在樓下,哪怕要站在北風中等候良久。裝著無視我的落魄,她將莊嚴悄然留給自己的女兒。這一次,母親的輸,讓我讀出了心酸的滋味。
母親逐漸老去。還好,我的日子朝著更好的方向行走。那次我回家,母親正吃力洗著一件厚棉衣。我說,“咱買個全自動的洗衣機吧?”她急忙說不要亂花錢。隔天,我悄然選好一款洗衣機送到家中。母親驚奇之余,總算說出真話:“每年冬季洗棉衣,我總是憂愁,這下好了。”這次,母親輸給了我,卻輸得那樣欣喜。
我不知道,還有多少韶光能夠陪伴在母親的身邊,但我知道,只需我能過得更好,只需我有需求,母親還會一向甘心腸輸下去,永久……
(青銅器摘自《金融飽覽》2016年1期)